等待UFO

　　UFO究竟是个什么样子？那得去那牛栏山，问问瞧见了“UFO”的他们……
　　
　　UFO，那叫“不明飞行物”，俗称“飞碟”。现在很多人都在为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飞碟争得脸红脖子粗，我们这故事，不说飞碟有没有，而是说，这外星球的玩意儿，一旦和我们中国山沟沟里的一群男女老少发生关系，会引出什么样的新鲜事来。
　　
　　牛栏山小学只有一个班，班上九男四女，全是留守儿童。班主任叫小米子，她既是校长，又是教师，还是负责孩子们衣食住行的“准妈妈”。
　　
　　这两年来，每逢春节，小米子都忧心忡忡的，为啥？两个字：思念。想谁？想两个人，一是和班里的孩子一样，想爸哩。小米子的爸，也就是老米，他带着这十三个孩子的爸，远离家乡，在苏州的一家造船厂打工。过年时的加班费高啊，老米叔就怂恿大伙给家里打电话，说是车票难买，借故留下。就这样，去年春节，这十三个孩子的爸竟然都没回来。今年春节又要到了，老米叔又来电话说不能回来，小米子更难过了。二来么，小米子还有个男朋友，叫二柱子，也在苏州那个厂里，是给老板的女儿开小车的，眼看这个春节也见不着他了。
　　
　　小米子这般伤心，有一个人却在偷偷高兴，他叫洪刚，他暗恋着小米子。洪刚心想：二柱子不回来，这可是天赐良机，自己可趁机对小米子发动猛烈攻势，即使不能击败二柱子这个“情敌”，也要形成势均力敌的态势，不能把自己心仪的女孩子拱手相让！
　　
　　要想在小米子面前好好表现，这要花钱，可洪刚没什么钱，他的口袋经常比脸还要干净。洪刚愁着：到哪里去弄钱呢？
　　
　　牛栏山地理位置特殊，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的长途汽车都要经过这个地方，并且地形奇特，拐弯极多，车子到了这里都要减速，这就给飞车劫货提供了有利条件。早些年，牛栏山人穷，一些拉煤拉货的车打这经过，村上有些人便经常三五成群地飞车劫货，洪刚决定了：趁月黑风高之时，他也飞车劫一次！
　　
　　说干就干，这天天一黑，洪刚就独自一人来到岔路口，爬上了一棵树。这树的枝干很粗，一直伸到路中间，只要等拉货的车一过，他就从这里跳下去。
　　
　　大约晚上九点多，一辆大车缓缓地拐到这边小路上来了。这是一辆货运大卡车，外面因为要防雨，覆盖着厚厚的篷布。驾驶员因长途跋涉，已是昏昏欲睡，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缓慢行进着……
　　
　　洪刚看着车头一过，就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，他原想着落下去后接触到的会是厚厚的篷布和成堆的货物，可谁料到“哧溜”一声，篷布下面竟然亮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！洪刚心想：这下坏了，车后面竟是空的！他正想着，身体就已经直直地落下了，洪刚的双足还未踏到车厢底部，忽然又觉着脚下一软，像是踩到了人的身上，紧接着，只听得“哎哟”一声，车子里就炸开了锅，随即，惊叫声、斥骂声乱作一团……
　　
　　洪刚心想：咋这么倒霉，这叫啥货车，怎么后面还拉这么多人！
　　
　　再说坐在车后的这一伙人，正昏昏沉沉地睡着，忽然间天降一物，顿时被砸得不知所措，仰头一看，蓬布还露了个大洞，谁也猜不出这掉下来的会是什么东西，莫非是炸弹？不会啊，这太平盛世，哪会有这玩意儿？再仔细一听，掉下来的这东西还喘着气呢！
　　
　　洪刚吓得蜷缩在原地不敢做声，车上的所有人也都沉默着，好一会儿，才有人开口说了话：“我打开手机看看吧！”这人一说话，洪刚立时吓得屁滚尿流：哎哟，这不是二柱子的声音吗？
　　
　　没错，车上这一伙人，正是老米叔他们！原来，老米叔他们这十五个人，原本计划着今年继续留厂里加班的，怎知计划赶不上变化，这天，老板突然拿着一张报纸匆匆来找老米叔，指着报纸上那一串字，一字一字地读给老米叔听……
　　
　　报纸上刊登的是一次UFO事件，而发现UFO的地方，正是老米叔的村子—牛栏山！事情巧的是，这老板是个UFO迷，而且迷得如痴如醉，《飞碟探索》这杂志，他都订了二十多年啦。老板很想亲自去一趟牛栏山，可岁末年初，脱不开身呀，他想，老米和这一帮农民工，都是最实诚的人，如果他们能拍到UFO的照片，一定是天底下最真实的！于是，老板临时决定每人多给一千元工资，让大家回家过年，并配发一个高性能相机让大伙带着。如果能拍到UFO的照片，春节过后，每人再多加一千元。返乡的车票难买，厂里就派了这辆货车，送他们回家。
　　
　　这一下，可把大伙乐坏了，唯有二柱子低着头，站在一旁不出声。这二柱子，自从开上这小车后，整天和老板的女儿呆在一起。虽说这有钱人家的女孩子生性刁蛮、极难侍候，可二柱子相貌英俊、一表人才，而且又十分憨厚，慢慢的，老板的女儿竟然动了心，每天缠着，并严厉禁止二柱子接小米子的电话。有一天，老板的女儿对二柱子说：“除了天上的星星、水里的月亮、外星人的UFO，别的我都可以给你。”谁不想过好日子？对于出生穷山沟的二柱子来说，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呀，可是，二柱子想到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小米子，他在两人之间徘徊着，举棋不定。罢了，还是先回家吧，见了小米子再说。就这样，他也上了这辆货车。
　　
　　出发后，一路上大伙都在议论着UFO，现在，猛然间有一个活物从天而降，莫非真是“外星人”？这一下，大伙来了精神，不知是谁大叫一声：“快，别让外星人跑了！”于是，黑暗之中有无数只手，不约而同地按住了洪刚！就在这时，手机一亮，二柱子大叫：“洪刚！咋是你呢？”
　　
　　嗨，闹了老半天，不是外星人，竟然是村里人！老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：“洪刚，你小子说实话，咋会跑到这车上来了？”
　　
　　这时的洪刚，心里慌了，这大半夜的，跳到人家车里干吗？他得圆这个谎呀！这小子机灵，见刚才大伙把他当作外星人，一时间灵光乍现，立刻有了主意，这不，他原本就在发慌，现在要装惊慌的样子，那就更像了：“可不得了啦，我……我看见外星人啦……”
　　
　　洪刚这么一说，便有人应和：“看来老板说的不假，老家真来了外星人啦！”
　　
　　要紧关头做决定的还是老米叔，只见他大手一挥，果断命令道：“立即下车拍照，千万别让外星人走远了！”
　　
　　车很快停了，这一拨人下了车，全都站在牛栏山边。天空中寂静一片，大伙四处观望，看得脖子都酸了，也没见动静。老米叔大声喝道：“洪刚，你说的那个什么‘油欧’呢？咋就鬼影子都没见？”
　　
　　洪刚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，大伙哄笑一片，眼看谎言就要被揭穿，忽然有人大叫：“快看，那个UFO来了！”
　　
　　大伙猛抬头，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，果然有一长串耀眼的亮点，在天空中忽高忽低地移动，那情形正如报纸上刊载的照片一样！老米叔大喊：“拿相机，快拍照！”话音刚落，这一帮人手机加相机，“咔嚓咔嚓”，狂拍起来。
　　
　　洪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，他暗暗祷告：“谢谢外星人！”这时，二柱子走过来，低声问道：“洪刚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洪刚和二柱子打小就是哥们，彼此都知道对方对小米子的心思，洪刚掩饰着自己慌乱的神态，说：“没什么，我在想着外星人的事。”
　　
　　二柱子看了洪刚一眼，说：“外星人？你瞒得了别人，瞒不了我！”
　　
　　洪刚一愣，说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　　
　　二柱子冷笑一声，说：“你刚才为啥跳到车里来？你不说，我也知道！”
　　
　　洪刚踏上一步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：“别以为在城里呆了几天就了不起啦，怎么着，想动手？”
　　
　　二柱子的神态显得很平静，说话也很平缓：“你知道，三年前我是在乡里的棉纱厂当司机的……”
　　
　　三年前，二柱子还没到苏州开车，他在本乡一家棉纱厂当货车司机。一天晚上，二柱子开着装满了棉纱的车经过牛栏山，也是这么“哧溜”一声，有人跳到了车里，二柱子开始没发现，后来发觉有动静，而且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人将几袋棉纱扔下了车，仔细一看，很快发现那人就是洪刚……这事二柱子没有声张，更没告诉小米子。
　　
　　现在，见洪刚旧习不改，把别人都当傻子，二柱子再也按捺不住，便竹筒倒豆子，说了这段往事。这一下，洪刚的脸上可挂不住了，对“情敌”的恼怒、对对手生活境遇的嫉妒、对小米子的痴爱，使洪刚怒上心头，他攥紧拳头，扑了过去……
　　
　　恰好在这一刻，二柱子的手机响了，他连连后退，避开了洪刚，拿出手机一看，竟是小米子，小米子在电话里说：“二柱子，还记得你从前教我做过的孔明灯吗？你给我说过，它代表思念和祝愿，所以我就经常教班里的孩子们做。我告诉他们，只要在做这灯时，在心里默念一千遍‘爸爸妈妈’，他们就会听到，就能看到，就会回来……去年一年，我们做了很多灯，可是你一盏也没看到，今天这灯又飞起来了，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心里，是念了你一千零一遍的……”
　　
　　电话里，小米子哭了，而二柱子心里那点对老板女儿的可怜欲念，早已瞬间崩塌。他抬起头来，看着夜空中那些闪亮发光的“UFO”，心里一下子明白了：这哪里是UFO，这是小米子和她班里那十三个孩子放的孔明灯啊……
　　
　　此时，身边的众人还在为天上的“UFO”激动着，二柱子拿着手机，躲开了大伙，小声说：“小米子，我看到了，我看到你放的孔明灯了！”
　　
　　小米子听了，有些生气：“二柱子也会骗人了，你在苏州，哪里看得到？”
　　
　　“小米子，不骗你，我真的看到了！”
　　
　　“你若是看到了，你能告诉我，现在天上有多少盏孔明灯吗？”
　　
　　二柱子翘首望天，认真地数着：“一、二、三……十五盏，怎么会十五盏呢？”
　　
　　小米子在那边甜蜜地笑了：“我放了两盏，一盏是我的，一盏是你的……你真是看到了，你一定在山那边，我的二柱子永远不会骗人！”小米子说到这里，就害羞地挂了电话。
　　
　　二柱子走到正在拍照的老米叔跟前，一叠声地笑着，说：“老米叔，你帮我多拍几张！”老米叔很诧异：“你要这玩意干吗？”
　　
　　二柱子笑得合不上嘴：“我也要留着这UFO，做纪念呗！”说话间，身边早已不见了洪刚，刚才二柱子和小米子通电话时，他全听到了……